台湾北淡线的最后一班列车

我姓林。

在台北捷运还没普及前，我曾在台铁系统里做了整整十五年站务。

而我永远忘不了，1988年7月16日那一夜。

那是北淡线，也就是后来所谓“北投支线”最后一次通车的日子。
整条支线将在午夜正式废止，我们所有站务员被调往其他大站，唯一的任务，就是那天晚上——守完最后一班车。

晚上十一点四十，站台上只剩我一个人，灯光昏黄得像是老旧的油灯。
没有旅客、没有声音，连猫都不见。

我独自在广播室检查系统。按下按钮的瞬间，扬声器却突然传出一句我没播出的语音——

「最后一班列车即将进站，请旅客准备上车。」

我心头猛然一紧。

因为……我手上的班表，显示最后一班车早在十分钟前就已经出发。

我以为是系统延迟，但随手一瞄监控器，却愣住了。

月台上，站着一个人。

穿着跟我们一样的深蓝色制服，背对着镜头，站得笔直。
我一开始以为是同事回头了，便跑出去查看。

结果……月台空荡荡的。根本没人。

我转头望向监控时，那个人影还在画面里。

我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太累，决定关掉监控系统回值班室休息。

可就在我关门前，听到了一阵脚步声。

细碎、轻柔，像赤脚踩在老木头上的声音，一下一下，从走廊尽头传来。

我本能地握紧了手电，灯光扫过楼梯口——

一个穿白裙的少女站在阶梯上。

她没有表情，也没有声音。
只是看着我。

然后，缓缓开口说：

「列车……还会来吗？」

我结结巴巴地说列车已经停运了。

她点了点头，往前走了一步：

「我……还没搭到。」

然后她转身，走向站台。

我冲过去想阻止她，却什么都没抓住——

她的身影，就那样在空荡的月台上消失了。

隔天我们正式封站，我把这件事写进了值勤报告。

当然，没有人相信。
大家都说是我舍不得离开老站产生的幻觉。

直到某位调任来的工程人员，悄悄跟我说：

「你知道吗？十几年前有一位女实习站务，在这条线上班……」

「有次夜间点名，她突然从站台消失，没人知道她怎么下班的，连监控都没拍到她离开。」

我问她叫什么。

他想了想，说：

「好像也姓林……林筱婕。」

我没有再追问。

因为我突然想起那晚女孩的声音……
她叫我什么？

「林叔叔……列车还会来吗？」

那不是一个陌生女孩的声音。

那是，我十多年前那个调职离开的同事——筱婕的侄女，小时候在老站常常跟着我们跑来玩……

我们都以为她搬家了……

可她根本……没离开。

她……只是，一直在等一班永远不会再来的列车。